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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白驹第21节(1 / 2)





  一二节下课后,周洛阳索性决定这课不上了。大家都坐在位子上休息,他挟起书,从前门径自走了出去。

  “这是谁发的?”周洛阳拿着手机,来到自动化班教室门口,给杜景他们班的班长看。

  这天几个班都在划期末范围,班长接过手机只是看了一眼,低声答道:“不知道,我挨个观察过了,不像我们班上的,大家虽然觉得他不太合群,也不至于做这种事。有些话是‘听说’,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,都是道听途说,我相信不是我们班上的。”

  他们明显都看过这篇文章,周洛阳沉默片刻,又问:“他还得罪了什么人吗?”

  班长说:“这得问你,我们几乎没有与他打交道的机会,杜景今天怎么没来上课,他昨天晚上没事吧?”

  “他还在寝室睡觉。”

  周洛阳从班长身边经过,找到一个自己认识的自动化班学生,朝他出示手机页面。

  那学生只看了眼,再看周洛阳,皱眉摇头,示意周洛阳,教授还在讲台上。

  “不知道。”那人说,“我们开始还在猜,会不会是你发的。”

  周洛阳简直哭笑不得,叹了口气。

  这是一堂大课,自动化两个班并在一起上,所有人见周洛阳来了,都稍稍抬头看着他。

  教授说:“周洛阳,有什么事,下课后再问?”

  班长在手机上发过信息,说:“洛阳,辅导员有事找你,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,走吧。”

  会议室里,辅导员、副院长,以及周洛阳爷爷认识的那名老教授都在,周洛阳进来时,朝老教授点头,说道:“齐爷爷。”

  “洛阳,你好啊,你爷爷身体怎么样?”姓齐的老教授说道。

  “还行,”周洛阳说,“前年中风以后,就一直在做康复,现在能简单行走了,但没法下楼梯。”

  他与齐教授不算太熟,小时候只见过几面,来学校后也没去他家拜访过。因为齐教授不太喜欢有人去他家里。

  对周洛阳而言,唯一得知的,就只有祖父与他一同蹲过牛棚这件事。但这退休教授的资历,在学校里是相当老的,平时没事很少请他过来,唯一的可能就只有:今天他们确实打算开会,讨论杜景这件事。周洛阳被叫来只是碰巧。

  “既然他们说了,”辅导员道,“就叫上你一起吧。”

  辅导员是名工程专业的博士生,长相也很博士生,带机械两班、自动两班,四个班共一百四十余人,周洛阳得到特殊关照,住在听瀑楼,很少有与他见面的机会,平时也不怎么与学院接触,属于放养状态。

  副院长却是个凌厉的中年女教授,问:“洛阳刚才在做什么?”

  周洛阳只在学院大会上见过她,也没过说话,但副院长叫他“洛阳”,明显在齐教授面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。

  辅导员想了想,说:“杜景最近的情况,是不是让你有点担心?”

  周洛阳正在思考,齐教授却说:“杜景他的奶奶,是我以前一个很好的朋友,后来在一段时间里,出国了。后来他妈妈辗转找到我,希望我能代为照顾一下。这孩子的内心是很倔强的。”

  “我让学院领导,安排你们住在一起,”齐教授说,“但没有告诉你,他的痛苦,在这点上,请你原谅我,洛阳,你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,我的出发点也是相信,你和杜景能成为朋友。”

  周洛阳答道:“我只是不太明白,他没有妨碍到其他人,为什么有人会跑到bbs上去,朝校方投诉他?不喜欢集体生活就不过,还非要每个人都与集体融为一体,其乐融融吗?这都什么年代了?为什么投诉了这么多次,管理员也不删除帖子?”

  “不是这个意思,”辅导员说,“你误会了,周洛阳,他在精神方面有一定的障碍,他告诉过你,他的病情没有?”

  周洛阳:“我没有问。”

  副院长说:“他得了一种叫‘双向情感障碍’的疾病,是心境障碍的一个类目。不过考进咱们学校时,我看过病历,在生活上已经大体没有什么问题了。”

  齐教授又道:“bp与遗传因素关系很密切,国内外现在对这个病的研究,还属于起步阶段。不属于精神分裂症,这点你可以放心。”

  “我没有不放心,”周洛阳说,“他每天都在吃药,要吃许多药,情绪从来没有失控的时候,也从不攻击人。”

  辅导员说:“嗯,是的,我看了他的病历,现在属于观察阶段,需要保守治疗,只是这个半夜跑出去的行为,确实有点……”

  “见岚。”齐教授朝副院长说。

  副院长点点头,说:“先生,您不用担心。”

  “他习惯性失眠,”周洛阳说,“经常一整晚睡不着,我会注意提醒他,不让他出去的。如果同学们觉得被他影响了,我会提议和他出去租房住。”

  “这么严重吗?”辅导员专业不在心理学方向,闻言也被吓了一跳。

  “躁郁症是躁狂与抑郁的综合病症,”副院长李见岚说,“需要用药物来控制,以目前的医疗水平,不出意外要终生服药。他的情况又是比较难办的一种,属于混合发作。”

  “没见过他发作,”周洛阳说,“只是表现为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。”

  “他自己应该也很注意。”齐教授摘下眼镜,副院长马上递来眼镜布,让他擦了下。

  “洛阳啊,”齐教授想了想,说,”人心是很复杂的,也许发帖的人,与他毫无交集,素不相识,甚至没有任何理由,但凡你经历过我们那个时代,你就明白了,许多诛心之论毫无缘故,只诞生于一个小小的念头。”

  辅导员马上补充道:“说实话,一个学生,半夜翻门出去,在宿舍楼下无目的地来回走动,确实很容易引起过度紧张。而且美工刀与易拉罐,确实有点……”

  周洛阳说:“我懂。”

  相识的人,反而不太可能在背后说杜景什么。周洛阳也明白这一点,更相信杜景班上的同学,虽然大家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姿态,从军训上看,大家对他却还是包容的。

  “你们在寝室里平常聊天吗?”辅导员又问,“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倾向?比如说……”

  “聊啊,”周洛阳说,“经常聊。”

  周洛阳没有告诉他们微博小号的事,也没有再去论述杜景的“正常”,毕竟面前这三个人都是人精,反复强调,反而显得自己底气不足。

  副院长说:“我也想过是不是让杜景一个人住,但如果长期不与人接触,可能……”

  “这样挺好的。”周洛阳一点也不因他们朝自己隐瞒了杜景的病情而生气,如果让他自主选择,周洛阳在知道杜景为人之后,也会主动要求与他一起住。